江西景德鎮 淬火千年的瓷都古窯
“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,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……,”《青花瓷》,我最喜愛的流行歌曲之一;之所以喜愛,多是因為歌詞。將瓷之狀物描摹得這般徹底,且不滿足于此,又自然宛轉地將其神韻勾畫得如此怡情,方文山算是做到了極致。
閑逛瓷都街頭,時不時會“撞見”淺棕色的名勝指示牌,“XX窯廠、XX博覽區……”,這許多與瓷有關的古跡,瓷都之名著實不虛!想象下千年前的宋朝,無數瓷窯熱火朝天,景德鎮就仿佛一個大作坊,欣欣向榮地為官家倡導的審美潮流提供精美的佐證。這么多古跡,這么點時間,去哪兒呢?“外地客人時間有限,我一般都建議去‘古窯民俗博覽區’,本地人也會去,”酒店主人老萬這么講。沒理由不聽他的。
走進大門,就見一排青瓷柱立在那兒,旁邊地上是碎花瓷鋪就的裝飾槽,很有點濃淡相宜的意思;忽然覺得,這排瓷柱像是巨大豎琴的琴弦,自如地為來客彈奏著清脆悅耳的迎賓曲。我們要做的,只是用心聆聽就夠了。
設計感豐盈的景區里,隨處可見瓷盤、瓷瓶、瓷缸等裝飾品,它們或立草色翠嫩之間,或倚蔓卷垂藤之后,或淺方圓池水之上,與周圍環境結合得相得益彰。有時不過幾許殘片,隨意著,卻依舊能從線條花紋里讀出匠人們想通過其傳遞的圓滿夢想。
天青著,果真在等煙雨?仿佛“善解人意”似的,雨便又落下來,很淡,為早春里的江南瓷園蒙上一層輕輕的霧氣。這回江西之行,雨是最“忠誠”的游伴,幾乎無日不雨。雨帶來的麻煩起初讓我反感,可在小武當山經歷瓢潑之后,慢慢習慣了。“玉善堂”前的細草,也被春雨沾上晶瑩的露滴。這座徽派建筑里陳列著景德鎮民俗用瓷的歷史沿革與相關細節,包括產銷、行話、祭祀、行幫等等,很科普,長知識。若瓷器只是宮廷后闈、達官貴人手中的玩物,即便再溫潤如玉,終將盛極而衰;所以我說玉善堂這名字取得好,“善之大者,為民所用”,正是老百姓的海量智慧為其注入不竭動力,才讓瓷器成為中華的代表,你看,China的另一個意思,不正是瓷器嗎?
“可以拍照?”“當然,當然,歡迎拍!”瓷器店老板有些夸張的表情,像是受寵若驚一般。景區內賣瓷器的店有好幾家,若攜帶方便,敞開荷包換個紀念也是種選擇,當然,價格也不菲。我感興趣的,還是那些古窯。“你隱藏在窯燒里千年的秘密,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,”各種按朝代、地域劃分的古窯,是博覽區里的“重頭戲”。“宋代龍窯、元代饅頭窯、明代葫蘆窯、清代鎮窯、龍缸窯、青窯、風火窯、色窯。。。。”,形狀大小、燒瓷原理各異的古窯,模樣雖不起眼,但正如歌詞中所唱,不知蘊含了多少值得發掘的秘密?
為增添旅行體驗,景區還專門建了座“小柴窯”,仿造清代鎮窯作了微縮,功能原理與之完全相同;而且,現在這窯還在使用,以松柴為原料燒制瓷器。今天小柴窯歇火,我們得以進入窯內參觀。窯膛分兩部分,一是燒制膛,一是排煙膛,后者連著高聳的煙囪。如果不是專業研究,隨便看看也就罷了,正欲貓腰出窯,卻聽窯外一聲輕喝:“等等,我有話說,”倒嚇了我們一跳。
一位精瘦老者站在當場。“怎么?”他卻不理睬我,只拉住豆豆的手說:“小學長,你從哪里來?讀幾年級?”幾句寒暄之后,問道:“你們知道我這窯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?”不待猜測,就又把我們“趕”進窯內,讓我們仔細看,仔細聽。這般莫測高深,我們愈發摸不著頭腦!于是,他便些許得意地揭曉答案:“添柴孔從里面看出去是黑的,但照片拍出來是白的;另外,你們到排煙膛往上看,煙囪口像不像被咬了一口的蘋果?”我們便又“溫順”地驗證一番,倒還真是;驗證罷了,心下覺得好笑:向來武俠小說中,凡山主、堂主之類,大多極富個性,今天碰到個“窯主”,也是如此!后來與老先生攀談,歷史知識淵博的他,最自豪的還是小柴窯:“別看我這個窯小,和鎮窯一樣的。你現在讓我燒出官瓷的水平,我也燒得出來。”這話我信,也欣賞他的自信。沒買,不過我已收貨頗豐。從前看《鑒寶》節目,送來的寶貝就以瓷器最多;當專家鑒定是鈞窯、汝窯等等真家伙時,送寶人開心地笑,總能感染全場。燒瓷,是老祖宗“化腐朽為神奇”的創造,是留給我們不可多得的寶貝;小柴窯主的自信,是產生于對瓷的極度喜愛,更是千年窯燒燒出來的。他讓我們聽窯,有趣,也很有味道。蔣捷聽雨而有感于歲月,何異聽窯、聽瓷而惠于通感之妙?剛進門時的那排瓷柱,現在想來,就像是個提示。
我恁得,微雨聽瓷,靜待窯中,淬火蘊千年。